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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第七年》 作者:昭昭
第1章
七年前,爹娘将我送入宫中。
皇帝爱慕我已久,将我封为皇后。
众人皆知皇帝爱我,一时我宠冠后宫。
而今,七年过去,椒房殿已成冷宫。
1.
我生于盛夏。
我的父亲是当朝丞相,母亲是忠勇侯嫡女。
我生来尊贵,在满月时便被皇上亲封为郡主。
母亲在生我时伤了身子,这辈子只得我一个孩子。
父亲爱我母亲,不愿纳妾。
因此,我是丞相府唯一的孩子。
父亲为我取名世欢,愿我一世欢乐。
我从小被娇养着长大,又因着我是女孩,长辈不忍多加苛责,便养成了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。
年岁渐长,长安城中无人不知我云世欢。
世欢郡主,似骄阳,又似烈火,耀眼而美丽。
2.
直至及笄那年,那是一个暴雨交加的夜晚。
我与父亲发生了十几年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,他要将我送入宫中,但我不愿。
我生性爱自由,不愿入那囚笼。
入了皇宫,我便一辈子都要受其束缚。
但父亲似乎铁了心要我入宫。
他让我跪在祠堂,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身。
我听着外面的雨声,开口问道:“爹爹,您为我取名世欢,愿我一世欢乐,为何这次却不能如女儿所愿?”
“这十五年来,你享尽荣华,顺心顺意,这些都是丞相府给予你的,而今,你已长大,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,丞相府需要一位皇后。你娘这些年身体状况愈加不好,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,想要为你寻一好的去处,你难道还要让她操心吗?你自己好好想想吧。”
父亲说完这些话便甩袖离去。
我怔怔地望向前方,一滴泪缓缓从眼角滑落。
春儿跪在我身旁,见我如此,也红了眼眶。
“郡主,若是真心不想入宫,那就去求求夫人,夫人这般疼爱你,若您不愿,她必不会同意老爷让您入宫的。”
我抬手抹了下眼角,轻声道:“不,阿娘身体不好,我不该再让她操心,爹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,丞相府养我十五年,我应当回报。”
“可是郡主……”
“好了”,我打断春儿的话,“扶我起来。”
春儿见我不愿再说,便也止了声。
她从小便跟着我,知晓我性子,我若下了决心,怎样说都不会改了。
3.
我答应了父亲的要求,入宫为后。
母亲也曾问过我,若我不愿,便不进宫。
我笑着同她说,听闻皇上长得英俊非凡,我亦向往,阿娘不必担忧。
阿娘听我这么说,担忧之色也消了大半。
只叮嘱道若受了委屈便写信同他们说。
二月初八,宜嫁娶。
十里红妆,迎我入主中宫。
声势浩大,长安中人无不感慨。
自此之后,再无世欢郡主,只有中宫皇后。
4.
“母后,您在想什么呢,钰儿来了您都没发现。”
我回过神,看着眼前的小娃娃,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。
“是母后没注意,竟没发现我们钰儿来了。”
钰儿是我进宫第二年生下的,如今也有五岁了。
在钰儿之前,皇宫中并无其他皇子公主。
钰儿是皇上长子,亦是中宫嫡子,身份尊贵。
“母后,今日气候极好,您陪我去放风筝好不好?”
钰儿摇着我的衣袖,可怜兮兮地看着我,大有一副不答应就哭出来的架势。
我轻笑一声,戳了戳他的脑门,“好好好,母后陪你去。”
钰儿见我答应,喜笑颜开,拉着我往外走。
正值春天,御花园的花儿都开了,放眼望去倒是一番美景。
我抬头望着日光,自己倒是好些时候没有出来过了。
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开始喜静,不愿折腾了。
“母后快来钰儿这。”
我望着已经拿好风筝的钰儿,笑着向他走去。
两人放着风筝,御花园中只听见钰儿一声又一声的“再放高点。”
春儿和秋儿候在一旁,看着皇后娘娘难得如此开怀,春儿眼中也带着笑意。
“咱们皇后娘娘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。”
秋儿也开口道:“是啊,若娘娘一直如此开心那该多好。”
春儿和秋儿从小跟着娘娘,后来又随娘娘一起进宫。
皇上爱重娘娘,前些年两人也是举案齐眉,娘娘进宫一年便有孕,第二年诞下嫡长子,地位更加稳固,皇上对娘娘愈发好,可自从蒋贵妃入宫后,一切都变了。
皇上似乎忘了皇后娘娘,对蒋贵妃宠爱有加,蒋贵妃的风头已有压过皇后的趋势,这些年,蒋贵妃在娘娘面前也越来越放肆。
主仆几人在御花园这边放风筝,并未发现另一边站着一人。
福公公看着那一片欢声笑语,又看着自家这位久久不离开,有些犹豫地开口:“皇上可要过去?”
福公公猜不出皇帝的心思,这些年,皇上和皇后关系一直不好,皇上也鲜少去皇后宫中,在外人看来,皇上对皇后已无多少情分了。
可当初,仅因为有个丫鬟对皇后稍许懈怠,便被皇上狠狠责罚,那模样,又不像是不在乎娘娘了。
人心难猜。
傅瑾延静静看了一会儿,转身离去。
“走吧。”
5.
日子一天天过去,各宫嫔妃都安分守己,宫中一片平和。
直到蒋贵妃有孕的消息传来,犹如一颗石子掉入后宫这一滩死水中,泛起阵阵波澜。
锦衣华服,珍贵补品,许多价值连城的宝物流水般进了锦乐宫,可见皇上对贵妃这一胎的重视。
消息传到椒房殿,我正修剪着花枝。
春儿踌躇片刻,还是开了口。
“娘娘,蒋贵妃有孕,您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?”
“急什么?”
“娘娘,皇上宠爱蒋贵妃,她这些年愈发嚣张,您与皇上又一直冷着,若蒋贵妃这一胎是男孩,那咱们大皇子……”
春儿话未说完,但我明白她的意思。
蒋贵妃得宠,母家在朝中的势力也大,若她这胎是男孩,难保不会想着争一争这储君之位。
这些年父亲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,与蒋家分庭抗礼。
两家对上,谁都不知胜算几何。
我将剪刀放下,唤婢女将花搬出去,继而转身,坐回桌旁。
“蒋贵妃的孩子都还未生下,何必着急。”
“娘娘……”
“我知晓你在担心什么,我已为后七载,一日为后,钰儿便是中宫嫡子,身份尊贵,谁都越不了。”
“可皇上如此宠爱蒋贵妃……”
若是皇上想要立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孩子为太子呢?若是他力排众议,推着蒋贵妃之子上位呢?
毕竟这些年,谁人不知蒋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呢?
“不会的。”
我静静望向窗外,轻声开口。
春儿还想说些什么,却被我打断。
“春儿,你看。”
春儿循着我的目光看去,只见那满树桃花随风缓缓飘落。
“那年,承安寺的桃花也是如此的多。”
春儿似是想到了什么,心中一惊,“娘娘……您莫不是还想着……”
见我并未出声,春儿心中更是慌乱。
“娘娘,容奴婢说一句,您已入宫多年,前尘往事,该忘便忘了吧,若是让皇上知道,必是要生出嫌隙的。”
我收回目光,“不必担忧,只是看着这景,想起些事罢了。”
可这事,这人,真的那么容易忘记吗?
6.
翌日,嫔妃们陆陆续续前来请安。
我抬抬手,示意她们入座。
一坐下,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。
先开口的是淑妃,大公主的母亲。
皇上子嗣稀薄,膝下仅有一皇子与两公主。
大公主是淑妃所出,二公主是一美人所出,美人难产离世,二公主便被抱到德妃那养着。
“近日锦乐宫那位可得意着呢,她那肚子现在可金贵极了。”
德妃摇着团扇,“那能不金贵吗,这么多年,好不容易才怀上,那可不得宝贝着,生怕出什么差错。”
“再金贵又如何,现在都不知她那肚子里是男是女,就算将来生出来是个皇子,那也越不过咱们大皇子。”
欣贵人也跟着开了口,“大皇子是中宫嫡出,自是他人比不了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臣妾来晚了,娘娘不会怪罪的吧。”
未见其人,先闻其声。
大家不再说话,都望向蒋柔。
只见蒋柔被婢女掺着走来,满脸笑意。
不可否认,蒋柔很漂亮,姿态曼妙,明眸皓齿,那双眼睛仿佛总是蓄着泪,惹人生怜。
蒋柔微微福了福身,便算是行过礼了,“妹妹身子重,还望娘娘见谅。”
说着右手抚上肚子,望向我,眼中满是得意。
我并未与她计较,“无事,既身子重,那便赶紧入座吧。”
蒋柔坐下后,大家便又说起话来。
我清了清嗓子,询问两位公主的近况。
提起大公主,淑妃脸上浮现出笑意,“多谢娘娘关怀,大公主一切都好,还嚷嚷着要来娘娘宫中玩呢。”
“二公主最近到时有些受凉,不过吃了几副药,身子也快好了。”
我点点头,“那便好好养着,等身子恢复了再与大公主一块来本宫这儿玩。”
蒋柔摸着肚子,“娘娘当真是疼爱皇上的子嗣,等来日臣妾的孩儿出生,娘娘可不要厚此薄彼。”
还未等我说话,蒋柔便又继续说:“不过皇上看重臣妾的孩儿,想来,比起对大皇子,对臣妾的孩儿的宠爱只多不少,到时候想来也不必娘娘来操心。”
殿中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,众嫔妃都不敢出声。
一个受宠的贵妃,背后可以说几句,但明面上却不会与其呛声,得不偿失。
我看着她们如此,就让她们先行退下了。
众嫔妃舒了口气,忙起身跪安,纷纷离去。
7.
蒋柔依旧坐在那,看起来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想法。
我理了理衣袖,“蒋贵妃身子重,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。”
蒋柔嗤笑一声,走到我面前,“皇后娘娘,太医说我这一胎八成是男孩。”
“哦?那便恭喜你了。”
蒋柔见我如此淡定,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毫无滋味。
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,“也是,毕竟皇后娘娘心里装着的不是我们皇上,自然不在意我们这些嫔妃,也不在意我们的孩子。”
“可惜啊”,蒋柔面带惋惜,眼中却满是笑意,“咱们娘娘的心上人,那位小侯爷已经死了,死在大火之中,烈火焚身的滋味可不好受啊。”
“想必那时,小侯爷很是痛苦啊,你说是不是啊,皇后娘娘。”
我看着她眼中的笑意,缓缓起身,扬起手,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。
“啪!”
清脆的声音响起,整个殿中格外安静。
蒋柔捂着脸,眼中再无笑意,满是不可置信。
“你敢打我?”
随即回过神,疯了般向我扑来。
我抓住她的手,将她甩在地上。
蒋柔跌坐在地,下意识护着肚子,恨恨地望着我,“我怀有皇嗣,你竟敢如此对我,我一定会告诉皇上。”
我蹲在她面前,一只手用力捏着她下颌,冷冷地看着她,“蒋柔,这些年我不与你斗,不是不敢斗,而是不想斗,可你若是一二再再而三招惹我,那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。”
我松开手,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“不过怀了个孩子,就想着踩在本宫头上,真是白日做梦。”
“蒋贵妃,身子重便好好待在自己的寝宫里,外面人杂,出点什么差错,这孩子便与你无缘了。”
说完便转身离去,“春儿秋儿,送贵妃出去。”
春儿秋儿得到命令,便一左一右拉着蒋柔往门口走。
蒋柔甩开她们的手,看着我的背影,眼中恨意显露,“云世欢,你给我等着,我一定不会放过你。”
随即由贴身侍女搀着离去。
秋儿想起方才的场景,还有些恍惚,“春儿,方才我好像又看到了几年前的郡主。”
春儿有些出神,“娘娘这些年一直温温和和,到让她们觉得娘娘是个好脾气了。”
可是,蒋贵妃是如何知道小侯爷和娘娘的事,她既知晓了,是不是……皇上也知晓了。
8.
我望着窗外满树桃花,又想起了谢昀。
我和谢昀从小一起长大,青梅竹马。
阿娘与侯府夫人,也就是谢昀的母亲,在闺中是很好的朋友。
后来虽都嫁作人妇,却也没断了联系,有时间便会小聚。
两人有孕时,还想着若是一男一女便订个娃娃亲。
但后来想着亲事还是要看孩子的意思,若两个孩子都愿意那便结亲,若不愿意,那便当做兄妹。
所以,我与谢昀从小便总在一块。
我小时候总爱往侯府跑,谢昀母亲也将我当亲女儿一样对待,每次我去,她都会亲手做我爱吃的甜糕。
长辈们从小就在谢昀耳边念叨着要保护妹妹,爱护妹妹。
久而久之,谢昀便牢牢记在心里。
所以小时候,因为我总不长个,同龄的小孩都笑话我,是谢昀把我护在身后,和他们说若是再笑我,下次便拿着竹鞭狠狠地揍他们。
谢昀小时候甚是顽皮,一言不合就跟人打架,大家都不敢惹他,所以后来再也没笑话过我。
小谢昀将他们轰走,用小手笨拙地为我擦掉眼泪,哄着我,“娇娇不哭,哥哥把他们赶走了,以后没人敢笑话你。”
我点点头,“谢谢哥哥。”
小谢昀挠挠头,嘿嘿地笑着。
自那之后,谢昀总是跟着我,生怕我又受委屈。
长辈们知道这事,打趣着谢昀:“小昀这样,以后娇娇成亲了可怎么办?”
“什么是成亲?”
“成亲就是两个人永远在一起,娇娇就要成其他人的娘子了。”
“不行,我要和娇娇成亲,娇娇是我的,不是别人的!”
长辈们被他逗笑了,“那你可要问问娇娇愿不愿意了。”
谢昀跑来找我,拉着我的手,“娇娇你做我的娘子好不好,我们永远在一起。”
我那时虽也不知娘子是什么,但听到可以一直在一起,就应了下来。
“好啊,娇娇和谢昀哥哥要永远在一起。”
“那我们拉钩。”
“拉钩钩,一百年都不许变。”
……
我从暗格中拿出玉佩,放在手中轻轻摩挲。
这块玉佩是我及笄时谢昀赠给我的。
这是他母亲的传家玉佩,是交给他未来妻子的。
谢昀将玉佩系在我腰间,“这枚玉佩甚是配我的娇娇。”
后来,我和谢昀又去了承安寺。
我们一起放了孔明灯,我问他写了什么。
他望着慢慢上升的孔明灯,轻声开口:“希望娇娇平平安安,此后的每一天都过的顺遂。”
我挽上他的手臂,“有你在,我便顺遂。”
谢昀转头看向我,笑的温柔,“嗯,只要你想,我永远都在。”
“你小时候就哄着我要我做你娘子,你可还记得。”
“自然,当时我们还拉钩了。”
“今日我及笄,再拉一次。”
谢昀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上我的,晃了晃。
“拉钩钩,一百年都不许变。”
“不许变。”
……
骗子。
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,夺眶而出,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在地。
明明说好了永远在一起,他却食了言。
一场大火,将谢昀硬生生从我身边夺走。
惊才艳艳的少年郎,在那一年彻底离开了我。
再也没有人会在我受委屈时为我擦掉眼泪,耐心地哄着我,说着“娇娇不哭”。
会时不时带这些稀奇玩意来见我,说我们娇娇值得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。
会一遍遍说着“我永远爱你。”
我的阿昀,不见了,我找不到他了。
我攥着玉佩死死抵在胸口,终是忍不住,放声大哭。
9.
春儿进来时,看见我躺在榻上已然入睡,手中还攥着那块玉佩。
她知道那块玉佩,当时小侯爷出事之后,娘娘想要将这玉佩还给夫人。
夫人没接,只说小侯爷认定的人就是娘娘,那这块玉佩便属于娘娘。
小侯爷送过娘娘许多东西,娘娘出嫁时把它们都留在了家中,只带了这块玉佩,这块玉佩被娘娘放在暗格中,很少拿出来,想是娘娘也怕看见旧物便想起旧人。
春儿轻手轻脚为娘娘掖好被子,看到脸上的泪痕,心中了然。
必是今天蒋贵妃提到了小侯爷,娘娘又想起旧事,不免伤心一番。
自从小侯爷离开,娘娘的心仿佛也跟着死了,渐渐沉默寡言,小侯爷也如同禁忌一般,这些年没人敢在娘娘面前提起,蒋贵妃算是触及到娘娘的底线了。
春儿轻叹一声,悄然退下。
一个风华盛茂的少年郎,两人本好事将近,老天爷却如此残忍,将两人生生拆散,阴阳两隔,真真是让人意难平。
……
我醒来时已经到了用膳的时辰,春儿刚帮我梳妆好,就听见有人通传皇上来了。
我寻思着应该是蒋柔去告状了,傅瑾延这会儿是来兴师问罪的。
傅瑾延走了进来,我起身行了一礼,“臣妾参见皇上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
“皇上今日怎么来臣妾这儿了?”
傅瑾延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,“听贵妃说,今日她来给你请安,不知是说了哪句话惹恼了你,你打了她,她回去后便腹痛不止,召了太医,说是受了惊,你可有什么想说的。”
“贵妃出言不逊,以下犯上,臣妾只是稍加惩戒。”
“她毕竟有孕在身,皇后不该动手,若是传出去,名誉有损。”
傅瑾延语气淡淡,没有心上人被打的怒意,好像就是在平静地讲着道理。
“贵妃恃宠而骄,若不施以小惩,日后人人效仿,宫中怕就要乱了,不过此次确是臣妾没考虑周全,贵妃有孕,该以皇嗣为重,臣妾知错。”
我作势便要跪下。
傅瑾延拦住我,“不必了,此事她也有错,是她先出言不逊。不过,皇后,朕想知道贵妃到底说了什么,让你如此动怒。”
毕竟,这些年来,我性子出了名的温和,从来就不在意蒋柔在言语上的不敬。
我和傅瑾延对视着,我张了张嘴,想说些什么,却又不知如何说。
沉默,依旧是沉默。
“既不想说,那就不说了。”
傅瑾延往门外走去,准备离开,“朕走了,皇后慢慢用膳吧。”
“皇上。”
傅瑾延停住了脚步。
“皇上也要记得用膳,别又忙公事忙忘了,身子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“……”
傅瑾延微微侧首,“娇娇,朕知晓贵妃说了什么让你动怒,你也知晓朕的意思。”
说完便离去了。
“娘娘,皇上这是知道了您和小侯爷的事么?”春儿在一旁搀扶着我。
“五年前,蒋柔进宫,他便知道了。”
“所以皇上是因为这个才冷着您,奴婢还以为是因为蒋贵妃。”
七年前,我入宫后,傅瑾延确实对我宠爱非常,满宫皆知。
前朝总有人劝他广纳后宫,绵延子嗣,大臣们都争着想把自家的女儿,妹妹送到宫里。
但傅瑾延不愿,那些大臣怎么劝他都不松口。
我作为皇后,自然要规劝皇上,劝他多纳妃子。
但傅瑾延只是执起我的手,认真地对我说:“朕有娇娇一人足矣。”
傅瑾延对我的爱意太明显了,每次看着他炽热的眼神,我都会下意识避开。
我没办法回应他,我若接受了他,我的阿昀该怎么办?
时间越长,我对傅瑾延便越发愧疚。
我能做的,就是尽到自己做妻子的本分。
所以,在五年前,朝臣们又一次提到选秀时,傅瑾延问我怎么想的,我只是答道他们说的也是为皇上着想。
傅瑾延没说话,我有些疑惑地抬头,就看见了傅瑾延通红的双眼。
他声音有些沙哑,“那我算什么呢,娇娇,这些年你对我无微不至,可我在你眼中从未看到爱意,明明是我的妻子,心里装着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,这些年我做的种种,仿佛是一个笑话。”
我愣了愣,“皇上如何……”
“我如何知晓是吗?若非我今日知晓,我怕是还跟一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。难怪你不在意选秀,原来归根结底只是不在意我罢了。”
“既如此,朕便依皇后的意思,广纳后宫,绵延子嗣。以后,你也不用对朕强颜欢笑了。”
翌日早朝,傅瑾延就提出开始准备选秀一事,朝臣们忙道皇上圣明,纷纷开始准备,就怕他又后悔了。
蒋柔就是在此时进的宫,她的父亲战功赫赫,蒋柔一进宫就被封为贵妃,从此荣宠不断。
那日傅瑾延离开后,我就让春儿去查他见过什么人,春儿回来后和我说他今日低调出行去了将军府,我便大概知晓发生了什么。
我曾经就听说蒋柔一直喜欢傅瑾延,可傅瑾延因为我不肯选秀,她必是从哪打听到了我的事,又不经意将这件事透露给傅瑾延,等着傅瑾延大发雷霆,彻底冷落我。
为了进宫,可真是使了些好手段。
10.
“娘娘,不好了,锦乐宫那位流产了。”
宫女急急忙忙地跑进来。
春儿呵斥了一声,“急什么,有什么慢慢说,这个样子成何体统。”
小宫女忙跪下,“娘娘,蒋贵妃孩子没保住,还一直嚷嚷着是您指使人干的,现在锦乐宫已经闹成一团了,皇上也过去了。”
春儿有些生气,“简直一派胡言,竟如此污蔑娘娘。”
“好了,春儿,随本宫去锦乐宫。”
我并未多言,乘着轿撵往锦乐宫去。
我到锦乐宫时,傅瑾延已经在哄着蒋柔了,一旁还跪着林嫔和她的婢女。
林嫔我知晓的不多,只知道她是傅瑾延下江南时带回来的,也宠过一段时间,她与蒋柔是一派的,一直唯蒋柔马首是瞻。
蒋柔见我来,竟不顾身子想要下榻,傅瑾延拦住了她。
她用手指着我,语气狠厉,“是不是你,一定是你,一定是你指使这个贱人来害我的孩子。”
傅瑾延皱着眉,还是耐着性子轻声哄着,“柔儿,冷静一点,林嫔已经招认了,是她蓄意报复,这才起了歹心,与皇后无关,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。”
蒋柔含泪看着傅瑾延,“皇上,臣妾身子不好,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,可现在,臣妾的孩子生生被他们害死了,那是个小皇子啊,您让臣妾如何冷静。这件事与皇后脱不了干系,她之前就诅咒过臣妾,她诅咒臣妾与这个孩子无缘,皇上,您要为臣妾做主啊。”
“柔儿”,傅瑾延语气加重,“不可胡说。”
蒋柔见傅瑾延如此,紧咬着下唇,也不说话了,只瞪着我。
“贵妃怕是伤心过度,都开始胡言乱语了,本宫与林嫔从未有过交集,如何指使她来害你。”
我紧接着又问道:“这到底发生了何事?”
傅瑾延身边的福公公开口回道:“娘娘,林嫔当初被贵妃娘娘责罚过,因此怀恨在心,后来又故意与贵妃娘娘交好,让贵妃娘娘对她放下戒备。林嫔将夹竹桃花磨成粉藏于指甲中,在伺候贵妃娘娘服用安胎药时下于药中,这才导致贵妃娘娘流产。”
夹竹挑有剧毒,孩子必定保不住。
林嫔……我深深看了她一眼。
“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此事?”
傅瑾延搂着蒋柔,冷漠开口:“林嫔暗害皇嗣,贬为庶人,打入冷宫,永世不可出。”
林美人深深一拜,“嫔妾认罪。”
11.
“娘娘,这林嫔胆子倒是大,竟敢谋害皇嗣。”
春儿正帮我梳洗,我泡在温水中,长舒一口气。
“你真以为这件事就只有林嫔参与吗?”
春儿的手一顿,“娘娘,难道您也?”
“胡思乱想什么呢,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手。”
“那娘娘的意思是?”
我捻着一片花瓣,“夹竹桃宫中并未种栽,她是如何寻得,这种带有剧毒之物,轻易弄不到手,她的母家不过是一普通农户,无权无势,何人能帮她。谋害皇嗣,轻则自身难保,重则祸及全族,一个农户之女,哪来的胆子,除非有人保的了她,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事。”
“谁能保得住她?难道……”
春儿想到这个可能,心中一惊。
“这个孩子,从始至终皇上都没想着让她生下来,蒋柔的父亲手握重兵,你说,若蒋柔生下皇子,他会不会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呢?皇上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存在的。蒋柔身子弱,太医都曾说很难有孕,这次突然怀上,皇上估计也没想到。”
我叹了一声,“帝王心术,皇上不会让蒋柔生下皇子,也不会让我丞相府一家独大,这些年来父亲手中权势越来越大,他便抬举蒋柔母家,丞相府与将军府斗得不可开交,这不正是他乐意看到的。父亲这些年已经被权势迷了眼,看不清了,也或许他觉得只要手中的权势大些,再大些,便是皇上,也动不了他。”
“春儿,帮我准备纸墨,我要写封书信。”
曾经几次规劝,父亲都听不进去,这次我要与母亲好好说说,母亲的话,想来父亲应该是听得进去一些的,若父亲再这么下去,最后怕是不会有个好结果。
父亲,母亲,钰儿,无形的担子压在我的身上,我何时才能松口气呢。
我又想到了谢昀。
若是你还在,怕是会告诉我不必忧虑,一切有你。
“我们娇娇儿,只需要负责开心就好了。”
12.
窗外飘着雪花,我抱着暖炉,这天可真冷啊。
近几月,朝中局势大变。
蒋将军在与匈奴一场大战中判断失误,导致我军伤亡惨重,皇上大怒,将蒋将军革职,副将升为主将,即刻出征。
副将有勇有谋,将匈奴打得节节败退,半月后,大胜归来,皇上甚是高兴,将其封为镇北大将军。
而蒋将军因此事被收回兵符,皇上念其昔日有功,赐黄金万两,让其告老还乡,也算是全了他的脸面。
蒋家失势后,蒋柔也紧跟着失了宠,虽仍是贵妃,傅瑾延却不怎么去她宫里了。
听说她宫里的东西被砸了一次又一次,换了一批又一批。
而对比蒋家,丞相府的地位可谓是步步高升。
蒋家失势,大多数人都纷纷投靠丞相府,毕竟丞相府是皇后母家,不出意外,以后也是未来皇帝的外祖家,这棵大树,大家都想抱。
上回给母亲写信后,没多久,母亲就回了信,只道劝了父亲,但父亲说他自己心中有数。
看来父亲已经不愿回头了。
那我便要做些打算了。
至少,我和傅瑾延不能再这样冷下去了。
“春儿,唤钰儿过来,带上我做的羹汤,我要和钰儿一起去见皇上。”
13.
我牵着钰儿往养心殿走。
钰儿有些奇怪,因为在他印象里,母后和父皇并不亲近。
“母后,为何今天要去找父皇?”
我朝他笑了笑,“因为母后有些事要与你父皇说。”
钰儿点了点头,“那……”
钰儿还没说完,就被打断。
一宫女打扮的人突然冲了出来,朝我扑来。
我一时不察,被她推进湖中。
寒冬的水冷得刺骨,窒息感慢慢袭来。
恍惚间我想到了很多事,有小时候爹爹和阿娘陪我玩捉迷藏,有谢昀偷偷翻墙给我带了糖葫芦,还问我甜不甜,又想到了钰儿,他还那么小,还有傅瑾延……
“为什么还没醒,若是皇后有什么事,你们全都给皇后陪葬。”
我听见了傅瑾延饱含怒气的声音。
我挣扎着睁开眼,还未说话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。
“皇后娘娘醒了!”
傅瑾延脸上终于有了喜色,忙握住我的手,“娇娇,你终于醒了,快,拿水来。”
我喝了水,感觉嗓子好了许多,“我睡了多久了?钰儿呢,钰儿没事吧?”
傅瑾延接过茶杯,“睡了一天一夜了,钰儿没事,他守了你许久,我让他回去歇息了。”
我看着傅瑾延,他好像憔悴了很多,眼睛里全是红血丝。
“娇娇,我们不闹别扭了,以后都好好的,好吗?”
我虚弱地笑了笑,“好。”
一旁的太医出了声,“皇上,还有一些关于皇后娘娘的事……”
傅瑾延抚了下我的脸颊,又替我掖了掖被子,嘱咐道:“好好休息,晚上朕再来。”
我乖巧地点了点头。
傅瑾延和太医离开后,春儿才开了口。
“娘娘,您是不知道,当时皇上看见您掉入湖中,脸色都是惨白的,后来直接就跳进湖里把您救出来了,要奴婢看,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。”
我不可置否,虽然出了些意外,但和好的目的是达到了。
“是谁推我下去的?”
“是蒋贵妃,她已被皇上关在冷宫了。”
另一边。
“你再说一遍。”傅瑾延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太医跪在地上,“皇上,娘娘郁结于心,这些年从外看身子虽没什么大问题,内里却是虚弱无比,这次又受了寒,寒气入体,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。”
傅瑾延只觉一阵头昏眼花,过了许久才听见自己问道:“还有多久?”
“多则三月,少则一月。”
傅瑾延大脑一片空白。
三月……
明明我和娇娇就要重新开始了。
明明我们还有很多个十年。
14.
我披着斗篷,手中被春儿塞了个汤婆子。
春儿陪着我走进了冷宫,我也看见了蒋柔。
她不复往日的雍容华贵,头发是乱糟糟的,身上穿着件破旧的衣服,缩在了角落里。
“蒋柔。”
蒋柔听见我的声音,立马就抬起了头。
见真的是我,疯疯癫癫地笑起来,“贱人,贱人,你居然没死!”
我拢了拢斗篷,“何必呢。”
蒋柔依旧笑着,“凭什么,凭什么皇上宁愿爱你这个三心二意的贱人都不愿看看我,你心里装着个死人他都还爱你,凭什么!我恨你,我也恨他,可我又爱他,我没法杀了他,那就只能你去死了。”
我摇摇头,“走吧。”
回到寝宫后,我就开始咳嗽。
春儿有些担忧,“奴婢就说别出门了,您看看,又咳了,奴婢去请太医。”
太医为我把了脉,有些踌躇。
“无事,实话实说就行。”
太医这才说道:“娘娘,您寒气入体,加上之前郁结于心,可能,可能……”
我心下了然,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。
“还有多久?”
“三月已是极限。”
我点点头,示意他退下。
再转头,便看见春儿眼睛里已蓄满了泪,颤抖地出声,“娘娘,太医这是什么意思?不是奴婢想的那样对吗?”
我用丝巾为她擦拭眼泪,“怎的还哭起来了,这不是还有三个月吗?”
春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,“娘娘!”
我拉起她,无奈道:“好了,人总是会离开的,只是早晚的问题,这么大了还哭鼻子,羞不羞。”
不说还好,一说春儿直接就嚎啕大哭起来。
夜静悄悄的,只听见椒房宫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哭声。
15.
我和傅瑾延都默契地没有提我身体的事。
傅瑾延除了上朝,一直都陪在我身边,好像要弥补那缺失的五年。
他晚上同我一起看星空,清晨便带我去山上看日出,那日出真的美极了,看了一眼便忘不掉。
傅瑾延看出我喜欢,便对我说:“若喜欢,我们以后常来。”
“嗯。”
但其实我们都知道,这样的日出看不了几次了。
钰儿也总来找我,晚上也嚷嚷着要和我睡,真是粘人极了。
我给他讲故事,哄着他睡觉。
看着钰儿的睡颜,我低下头,亲了亲他的额头。
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,没办法陪你长大。
可这些年过的太累了,阿娘实在是撑不住了,原谅阿娘的自私,只愿以后你能平安,快乐。
春儿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。
我和她说,若想出宫,那我便放她出去,她也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。
但她不愿,她说她要陪着我,陪着钰儿,一辈子都不离开。
这个丫头,真是死心眼。
我还见了爹爹和阿娘,我没告诉他们我时日不多,我怕阿娘承受不住。
爹爹和阿娘也老了,他们鬓间已有白发。
我看着他们,我本以为我能忍住,但还是哭了出来。
阿娘慌了,以为我受了委屈。
我含着泪摇头,只说见到他们太高兴了。
阿娘松了口气,嗔怪着,“都是当阿娘的人了,还是孩子心性。”
我抹了泪,笑了起来。
我终是没撑过三月,只过了两月就又病倒在床。
我拉着傅瑾延的手,轻声说道:“别告诉钰儿,若他问起,就说我去游历四方了,等他长大了,就知道我在哪了,照顾好钰儿,还有父亲,我知道,他这些年愈发迷恋权势,我不求其他,只希望你能让他安度晚年。”
傅瑾延眼中已有泪,“好,只要是你说的,我都答应,娇娇,你别离开我,我错了,我不该与你置气,我不介意你心里装的是谁,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。”
我眼角滑落一滴泪,“对不起,瑾延。”
是我辜负了你。
我眼前越来越模糊,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少年郎,迎着光,捧着一束花向我走来,他把花递到我面前。
“娇娇,我来接你了。”
“阿昀,你终于来了。”
16.
元和十五年,皇后薨。
帝哀恸不已。
同年,皇子傅链钰被封为太子。
十年后,帝薨,太子即位,改国号为景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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